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淑屹有一篇上万字的日记,那是她在一个个整宿失眠的夜里写的,里面记载着许多身边人都不知道的事:她的丈夫正在监狱里服刑。

“即使说了,别人也未必能够理解。”无处诉说的烦恼和彷徨,淑屹只能在无人的深夜用文字倾吐。她把自己写的文章投稿到了“来日可依”。这是一位广东狱警开通的公众号,粉丝们称呼这位狱警为“老哥”,推文里,有关于服刑问题的解答,也有服刑人员家属投稿讲述自己的故事,粉丝们通过这个公众号了解高墙内的情况,结交相似处境的朋友,以获取支持和安慰。

“因为淋过雨,所以才想要给别人撑伞。”再有几个月,淑屹的丈夫就要出狱了,她说,还会继续利用业余时间免费帮忙运营这个“树洞”。“来日可依”的创始人“老哥”和投稿的服刑人员家属们告诉南都、N视频,这个名字隐晦而充满希望,已成为他们心中的一湾“避风港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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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守所门口排队的家属们。受访者供图

陷入彷徨

“很多人无法想象自己一生会有这样的经历。”淑屹说,“遇上这种事,就好像一个晴天霹雳击中了你。焦虑、恐惧、彷徨、无助是大多数家属的必经之路”。

和淑屹的心路历程类似,燕子的丈夫因为非法经营被刑拘后,她从原公司辞了职。“刚开始根本没心思上班,我请了年假,年假结束后,我想着‘要转移注意力,不能一直想这件事’,又去了公司,但我到那一坐下,就开始哭,几乎无法安静下来。”

后来,她在等待审判结果的过程中,自己学习相关法律,逐渐镇定下来,明白接下来每一步要面对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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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子收到的看守所寄来的书信。受访者供图

但不是所有家属都能靠自己回归镇定,许多人在最初的彷徨恐惧中“病急乱投医”,甚至成为诈骗案的受害者。

燕子还记得,她所在的一个家属交流群里,时常有家属被骗的消息——骗子们往往自称是律师或者“有人脉”,告诉家属只要给一定数额的钱,就能把他们的家人“捞出来”。

最近,又有家属给“来日可依”留言,说因为轻信一位朋友能给她“介绍一位很厉害的人脉”,被骗了120万。狱警“老哥”告诉南都记者,这是比较极端的例子。

“尤其是刚被刑拘,案件还在侦查阶段时,家属不能到看守所探望,只能干着急。”在燕子看来,这种时刻,对不了解法律、六神无主的家属们来说,骗子的说法仿佛救命稻草,他们往往会不顾一切地抓住,旁人很难劝阻。“有的其实按照法律,本来就可以取保候审,家属不懂法,被人骗了钱,还以为是自己给的钱起了作用。”

广东狱警“老哥”看过这些经历后,做了一个决定。

“家属们获得看守所、监狱相关信息的渠道是比较有限的。”“老哥”告诉南都记者,几年前他偶然访问了一个监狱主题的贴吧,看到里面有许多对监狱的误解和猜测,更有人利用家属的疑惑来行骗。为此,他决定创办一个公众号,利用业余时间为服刑人员家属答疑解惑,介绍真实的情况。

“老哥”向南都记者介绍,“来日可依”的邮箱开放至今,已有三百多名服刑人员家属投稿。公众号两万名粉丝中,大部分是服刑人员家属,其中又以女性居多。

“老哥你好”

“老哥你好,今天接到(监狱打来的)电话,我说了句话之后,突然电话就没了声音,过一会儿就被挂了。哎,急死了。”

“老哥你好,出狱后可以带走信和买的书吗?是出来当天直接拿出来,还是要提前邮寄出来?”

“老哥你好,请教一下我家的这个情况,能减刑吗?”

“老哥你好,监舍条件怎么样?几个人一屋?”

“老哥你好,……”

在公众号后台,家属们常常用“老哥你好”作为开头,咨询关于刑期、监狱生活等问题。这些内容会被整理出来,一一解答后汇总发布在公众号“有问必答”栏目上。

“老哥”在文章中回答家属们:电话被挂断可能是碰巧电脑、线路出故障;出狱后,书一般都送给其他人,信只要提前和管教说,出狱当天就能直接拿走;大多数监舍是12个人一个屋……

三七把这些内容称为“干货”。刚发现这个公众号时,她连着两天一直翻看,把历史文章都看了个遍,最关注的就是这些“干货”。

三七向南都记者介绍,她丈夫的案子在异地庭审,去事发地法院参加庭审的路上,三七给丈夫转发了很多“干货”,“我觉得一个人对未知的东西是很恐惧的,我就给他发很多,告诉他在监狱里到底是什么样的,书信怎么写,减刑政策怎么样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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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“干货”,“老哥”也在公众号上写文章,分享自己狱警工作中的所思所想,家属们则通过投稿倾诉自己的心路历程。这些文章的评论区成了家属们的论坛,有人对投稿者说“加油”,有人为别人的故事落泪,有人在评论中分享自己相似的过往,说“生活中无人可说,借‘来日可依’诉说心中苦恼,望各位谅解”。

这是一个隐秘的“树洞”。

从2018年开通至今,这个公众号粉丝数刚到两万,大多数人注意到它,是因为家属间的口口相传,即使自己的投稿获得发表了,也很少有人会扩散转发。

正在尝试做自媒体的麦子投稿时,“老哥”问她是否需要给她的自媒体引流,麦子回绝了——在她的自媒体上,没有人知道她是服刑人员的家属,“我连这个公众号都是用微信小号关注的。”

麦子说,丈夫出事后,她带着两个孩子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小镇,换了手机号和微信,让孩子就近入学,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,把自己全副武装,重新开始。

这也是一些家属真实的顾虑。

最开始,公众号的名字叫“监狱之家”,有人觉得“监狱”两个字太过扎眼,他们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关注着监狱相关的公众号。于是,“老哥”想了一个隐晦而充满希望的名字:来日可依。

2022年1月,随着越来越多自愿帮助公众号运营的粉丝加入,“来日可依”编辑部正式成立了。编辑部群里目前有10个小编,分工负责整理家属投稿、汇总后台留言、编辑“老哥”写的文章等。他们都是服刑人员的家属,没有报酬,利用业余时间做这些事。

淑屹告诉南都记者,丈夫还有几个月就要出狱了。她说,即使丈夫出狱后,她也会继续帮忙运营这个“家属避风港”。

“因为淋过雨,所以才想要给别人撑伞。我们走过一段艰难的路,所以才想做点事情,让别人把难走的那段路顺利走下去。”淑屹的语气中带着一些坚定。

高墙之外

燕子今年5月初加入编辑部以来,一个月写了三篇稿子。丈夫出事后,她从原公司离职,自己接一些品牌运营的远程工作,也搬到了城中村,月租九百。整天不需要出门,她闲下来就开始写稿,写自己的经历和思考。

她每三天给丈夫寄一次信,随信附上自己打印出来的新闻、“来日可依”的文章、柠檬干、维生素片。

燕子没有把丈夫的事告诉自己的爸爸妈妈,和爸妈通电话时,她假装一切都好,丈夫只是“去打篮球”了。逢年过节,她还用丈夫的手机给爸妈发红包。“他们没有发现,我掩饰得很好。”

家人朋友都不在身边,燕子独自留守于曾和丈夫一起打拼的大城市。有一年除夕,她在高墙外待了一整天。“没有什么事情,只是想离他(丈夫)近一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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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属给服刑人员寄去的信件。受访者供图

无处诉说的烦恼逐渐累积,情绪问题严重时,她总怀疑有人要害自己,甚至半夜爬起来写遗书。后来,她去看守所送东西时认识了其他服刑人员的家属,从她们那里知道了“来日可依”这个公众号。“在这里看着别人的故事,我会感觉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经受这些。”

在“来日可依”这个由网络牵起的小小世界里,三七也知道,自己并不孤单。

三七向南都记者回忆,接到检察院电话的时候,是在发现自己怀孕后不久。她的丈夫和前妻已有一个六岁的女儿,公公双目失明,婆婆的身体也不好。她在投稿中说,“肚子一天天变大,都说准妈妈应该保持心情愉快,可面对每天需要大把吃药的公公婆婆,刚上一年级的孩子,几十万的债务。经济和精神上的压力常常使你彻夜未眠,实在很难高兴起来”。

她在给“来日可依”的投稿中公开了自己的联系方式,不少家属联系到她,加入了她组建的家属小群。这个群里有大约40人,她们在群里分享监狱相关的资讯,讨论其他家属在“来日可依”上投稿的故事,打卡自己的生活,在情绪沮丧时互相安慰和鼓励。

三七和家属群里相识的麦子常在夜晚通电话。晚上十点多,麦子刚刚哄两个孩子睡下,一个星期内,她为发育迟缓的大儿子跑了三次学校,聊到这儿,电话那头的麦子渐渐哽咽以至哭出声来。

麦子的大儿子今年10岁,在上小学。两岁多的时候,他被诊断为发育迟缓。他察觉不到他人的情绪,会不分场合地追问别人一些没头没脑的问题,会在受到刺激时发出持续的尖叫,这种时候,只有身为妈妈的麦子能抚平他的情绪。

麦子告诉南都记者,三年前,她的丈夫帮助亲戚管理小额贷平台,因涉嫌诈骗罪被警察带走。那时大儿子还在读幼儿园,二儿子刚学会走路,公婆都已经过世。好朋友陪麦子去看守所,回程时,朋友试探地问她接下来怎么打算,麦子在出租车里突然崩溃痛哭。

三七很心疼麦子,“家庭的重担一下子落在了监狱外的家属肩头。”

为了照顾大儿子,麦子曾把老二送到姐姐家。虽然姐姐对孩子很好,但老二见到麦子时说的一句话却让她心酸,“妈妈,我能不能住在你的家?”

麦子咬牙把老二也接到自己身边。为了赚钱养家,学生时代就喜欢写作的麦子重新尝试“码字”,为一些情感公众号代笔写稿,虽然有些稿子在她看来是为吸引眼球博出位,但她说自己必须“为五斗米折腰”,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有收入又不耽误照顾孩子的出路。开始写稿的第一个月,麦子收到的稿费是890元,一年后,她的稿费渐渐上涨,逐渐能维持母子三人的基本生活。

“先活下去,是最初唯一的信念。”麦子说。

等待归来

因犯诈骗罪,麦子的丈夫被判了八年,至今三年过去,刑期还未过半。

她告诉两个孩子,爸爸“在外地工作很忙”,还有疫情,所以回不来。孩子问她,为什么一样在外地工作的大伯能回家,爸爸不能回?为什么爸爸一个月只打一次电话?为什么爸爸三年都不接视频?

麦子答不上来,只能随口敷衍过去。“疫情的借口用了两年多,撒过的谎快圆不住了。”麦子说,“也许以后会对他们说实话,走一步看一步吧”。

她也会带孩子去监狱会见丈夫,老二是个活泼的孩子,对着爸爸讲个不停:“爸爸,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?爸爸,你会让奥特曼给我变出风车糖吗?爸爸你在哪里工作?你怎么不回我的家呀?爸爸,我给你唱首歌”……

在有限的会见时间里,为了尽可能多地跟丈夫交流家中要事,麦子每次都会给孩子准备两块巧克力、三个果冻,“你看,这是爸爸让奥特曼给你变的,你现在先不要说话,我跟爸爸讲重要的事情,等我讲完了,你就可以接着聊天。”麦子会把三十分钟会见时间的最后五分钟留给孩子讲话。

去监狱会见时,麦子很少失去冷静,她会提前把想说的事列成清单,按着清单聊。“要是每次见面都伤心难过一把,时间都浪费了,我还有很多事要说。”麦子说,“而且我带着孩子,本来孩子觉得见爸爸是一件开心的事,我要是一把鼻涕一把泪,孩子会困惑,我也解释不清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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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守所的送物单,家属在备注里写下“小年快乐”。受访者供图

等到亲人出狱,日子还能恢复如前吗?在家属群里,她们见过各种悲欢冷暖的故事。

燕子告诉南都记者,有时候,她会为群里一些家属感到很不值,比如丈夫入狱后妻子发现对方出轨,甚至已经跟别人有孩子;比如以谈恋爱为幌子诈骗的骗子进去了,受害人却以对方女朋友的身份进入家属群,坚信对方唯独对自己是真心……

她觉得未来的一切不可预料,但此刻她是自愿等待丈夫归来。

最近,麦子所在的家属群里,有位家属即将接丈夫出狱,那位家属在前一晚喝醉了酒,在去接人的车上差点呕吐。

因为是表现良好减刑出狱,监狱接人的通知来得突然,那位妻子说,等了三年,这一天真到来时却感觉不到激动和开心,接人时,看着眼前短头发、一身黑衣的丈夫,好像一个陌生人向自己走来,她感到迷茫,不知道怎么重新和这个人一起生活。

麦子开玩笑地说,“也许到那天我也已经麻木,会跟狱警说让他自己回来吧,我给路费”。

三七则回复,“我接人之前肯定不会喝酒,因为我不想水肿,我想要很美丽地去迎接那一天”。

(应受访者要求,淑屹、燕子、三七、麦子均为化名)

出品:南都即时

采写:南都见习记者 郑璇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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